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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生育权

    含香内牛的揉着身上的颗颗小草莓,心里愤愤不平。

    色龙,一把年纪了还在床上可劲儿折腾的啥折腾的啥!知不知道要节制呀节制呀!!!

    但是……算了,想着那位爷昨晚抑郁的神情,容妃娘娘心里也有点儿小疼。

    自以为后院一直在掌握之中的乾隆爷,现在才发现一直被人算计着,他那想要儿子的心情,估计都快赶上祥林嫂了!

    哼,不跟他一般见识!

    含香用完早膳,歪在美人榻上,随手翻着那位爷留给她的一打资料。虽说这事儿有万岁爷在查,她一个小小的宠妃帮不了什么。但后宫争斗,她才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知己知彼,心里有针对性的存着些防范总是好的,谁知道除了这百花膏,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古怪东西。

    翻着翻着,含香的目光便停留在了魏氏那一页。

    可以说,令仙子的升迁之迅速跟坐了嫦娥二号没太大区别。乾隆十年受宠幸,一个小小的宫女直接封了贵人,同年接着又册封令嫔。乾隆十三年三月,孝贤纯皇后富察氏薨了,六宫不可无首,于是在当年七月,娴贵妃那拉氏被晋封为皇贵妃,摄六宫事。而令仙子也搭上了特快列车,跟着封了妃。

    三年之内,完成一个宫女到皇妃的蜕变,足够令人瞠目结舌。若这样还不能说明乾隆爷对她的宠爱,含香就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叫宠冠六宫了。

    可就是这位宠冠六宫的令仙子,从乾隆十年爬上龙床的那一天起,整整十一年都没有怀上龙种。

    她不能生吗?不可能,按史书所载,大清朝最能生的皇妃就是这位主儿。

    那么,原因就只有一个——有人,不让她生!

    看看令仙子第一胎的时间,乾隆二十一年七月十五,令妃魏氏生皇七女。可以推测,在那之前,令仙子也是坚持使用百花膏的,至于这百花膏的药效,含香专门召了冯太医来问。

    “启禀容妃娘娘,这鹿衔草如果长时间服用,确实有很强的抗孕作用。但若停止使用,并经过一段时间有效的调理,还是极有可能恢复正常的。至于这调理所需的时间,却要因人而异。快则三五月,慢需三五年。”

    由此可见,起码在乾隆二十年,令仙子就已经停止使用百花膏,甚至早就发现了百花膏中的秘密。而那一年,又曾发生过什么?

    含香翻阅资料,注意到,那一年十一月,嘉贵妃病逝了。

    嘉妃金氏,令妃魏氏,前者是乾隆朝上半段,最能生孩子、最会生儿子的宠妃,后者却是乾隆朝下半段,诞下皇子、皇女数量惊人的宠妃,这难道仅仅是巧合?

    更巧的是,俩人都是内务府包衣旗人。

    再看看自富察氏死后,后宫的生育情况。

    乾隆十三年七月,嘉贵妃生皇九子;

    乾隆十六年五月,舒妃生皇十子;

    乾隆十七年二月,嘉贵妃生皇十一子;四月,那拉氏生皇十二子;

    乾隆十八年六月,那拉氏生皇五女

    乾隆二十年七月,忻嫔生皇六女;十二月,那拉氏生皇十三子;

    乾隆二十一年七月,令妃生皇七女;

    乾隆二十二年十二月,忻嫔生皇八女;

    乾隆二十三年七月,令妃生皇九女。

    阿嘞?难道说这段时间送子观音显了灵,清宫后妃都赶上了生孩子的高峰期,从而遍地开花?!那真可谓是龙种来了,挡也挡不住!

    可那时候乾隆爷已是四十上下,即便保养得当,也算不得“精力”十足的时期。究其原因,含香只能想到一个——百花膏!

    顺着冰山的一角,含香大概理清了思路。

    如果说,这百花膏的发明者,或者叫做推广者,是嘉妃金氏的话,那这百花膏的使用,大概可以追溯到乾隆爷仍是宝亲王的时期。

    金氏跟高氏一样,都是雍正爷在位期间就入侍潜邸的,俩人又同是包衣旗。若说金氏向高氏推荐了这百花膏,又详述这百花膏的妙用,导致高氏受宠十多年,却始终未得一子半女,倒也说得通;

    乾隆爷继位后,或许是金氏,又或许是发现了蹊跷的高氏,向富察皇后推荐了此物。但富察氏是什么人物,岂会被轻易愚弄?她或者是知晓内幕,顺水推舟的促成此事;又或者她根本不好此奇巧之物,并未放在心上。总之,富察皇后大手一挥,准了,内务府发往各宫的份例里,便有了百花膏这样事物。

    乾隆十三年,那拉氏统摄六宫,这位是什么脾性,咱们都清楚。以她骄傲的满洲姑奶奶气性儿,哪会看得上什么百花膏?于是,内务府的份例停了,后宫妃嫔的肚子便如下饺子一般,一锅接着一锅的煮,能生的都开始生了。

    而这个时候,令仙子便长了心思。或许她的身体弱,不好调理,又或许她还忌惮着嘉妃,不敢夺其风头。总之,在乾隆二十年十一月,嘉妃薨后,令妃才爆出已怀有龙种一月的喜讯。接下来,她的肚子便打不住了。

    同样是乾隆二十年,却还有一件事,那拉皇后所生的皇五女殇了。那拉氏悲痛万分,肚子里却还怀着十三阿哥,于是太后做主,将执掌六宫之权转到了令妃、纯妃手上。纯妃的态度,或许跟当初的富察氏一样。所以,令仙子上台,内务府重新启用了百花膏。

    事实证明,真相跟含香所猜测,也相差无几。

    因为牵扯到富察氏,乾隆爷这次清查便没有用傅恒的人,虽然含香对此很不以为然。富察家没有傻子,一个已经坐到皇后位子的女人,犯不着牵扯到谋害皇嗣的事件中去。她甚至都不像那拉氏,有个令人尴尬的“继”字顶在脑门上。

    潜邸的日子久远,恐难查的真切,但入宫后内务府的记录却极其详实,每样事物的来龙去脉都清清楚楚。百花膏的配置单子,内务府有存档,可上面却偏偏没有鹿衔草这样事物。也就是说,内务府的把关没有出问题,而差错,出在了采办的人身上。

    采办的人是谁呢?

    前有广储司库使金简,嘉妃胞兄;后有广储司司匠魏氏,令妃族弟。

    百花膏案件,基本上算是水落石出。

    于是,乾隆爷怒了,他没法接受自己后宫的生育权,一直掌握在包衣奴才手中这个现实。不过,这位爷依旧是好面子的,他自己都认为丢人的事,自然也不会向外吐露。在某月的某一天,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金氏跟魏氏在内务府的势力,被彻彻底底的拔除了干净。

    这件事还有一个后续,就是嘉妃生的八阿哥永璇、十一阿哥永瑆,因为受到迁怒,怕是,永久的丧失了皇位继承权。

    可这件事情还没完,起码含香的很多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

    令妃被贬后,那拉氏重掌六宫,突然又启用了百花膏,是巧合,还是蓄意?那个魏家的族弟,依旧按照掺了鹿衔草的方子采办,是那拉跟魏氏间早有默契,还是其他什么人的暗示?

    还有在百花膏横行的年代,却仍有妃嫔诞下了皇裔,她们是鹿衔草的漏网之鱼,还是始作俑者的帮凶,亦或,仅仅只是个知情人?

    愉妃、纯妃,以及,年前刚刚晋了妃位的忻嫔。

    纯妃已经过时,而她所生的两个皇子,一个跟着她去了,另一个个也已早早的出继给了慎靖郡王允禧为孙,乾隆爷自然不会再追究什么。

    而愉妃,五阿哥的生母,是个沉默少言、在后宫中存在感几近于零的女人,也是现如今活着的年龄最大的妃嫔,绿头牌几乎一年不会被翻一会,含香的脑海中甚至记不清楚她的模样。

    至于,忻妃……

    自从乾隆爷厌了那百花膏、妃嫔如果涂抹万万不能侍寝的消息传出之后,忻妃便惶惶不可终日,宛如得了忧郁症。

    终于在两个月后的一天,忻妃受不住心理折磨,主动向万岁爷坦诚了此事。

    其实,在含香看来,那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

    忻妃戴佳氏,是总督那苏图的女儿。这位那苏图是乾隆早年的重臣,曾任湖广、两江总督,并加太子太保,授领侍卫内大臣之职。乾隆十四年,那苏图大人过世了。乾隆爷为表示对前心腹重臣的敬重,以及对戴佳一族的荣宠,在十八年戴佳氏甫一入宫时,便直接封了她嫔位,赐号忻。这种殊荣在乾隆年间,除去开了金手指的含香,是绝无仅有的。

    戴佳氏是满洲镶黄旗人,众所周知,内务府包衣本就出自上三旗,以那苏图大人当年的权势,在内务府中有个把旧人、个把消息灵通的眼线并非什么难事。忻妃入宫之后,便得戴佳家旧人相助,得知百花膏蹊跷,始终未曾一用。但她并没有对人说破,只因存着一己私念,也想当个不劳而获的渔翁,在妃嫔多数不孕的情况下,能够生个皇子。只可惜,究其一生,也只得两个女儿而已。

    这本只是个知情不报的错处,担不得多大罪过。但却赶上乾隆爷正在气头,两个主凶皆已过世,他就算再愤怒,也犯不着找死人的麻烦。就是这当口,忻妃却自己撞了上来。

    含香不知道那场训斥有多么撼天震地,雷霆之怒又是多么的恐怖,她只知道自那日后,乾隆爷寻了个由头,罚忻妃在自己宫中思过,绿头牌彻底消失在了敬事房的托盘中。

    又过了两个月,也就是乾隆二十九年四月二十八日,忻妃薨了。

    乾隆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嘴巴张了张,终究是没有多说。含香却记得,除了早殇的那一个,忻妃还有个女儿,皇八女。

    “就记在……”

    “别记在了,”含香打断了自家男人的话,她知道一旦有了“记在”,女儿就不再是原主的了。忻妃纵然有错,但郁郁而终,也算偿清了。“还是找位膝下无子女的姐姐抱养吧。”

    乾隆想了想,“就舒妃吧。”

    舒妃原有一子,早殇了,却也不乏做母亲的经验。只是没想到,这位皇八女也没能养的长,乾隆三十二年,未满十岁的八格格便随她生母去了。

    当然,这是后话。

    经过这番折腾,乾隆爷继续追查的心思便有些恹恹。五月份,山东大旱,万岁爷头疼于饥民灾情;十月,浙江海塘再次告警,万岁爷着手策划南巡之事。百花膏事件的后续调查,就此搁浅下来。

    而含香的心底,却暗暗记下了一个人。

    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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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趵突泉

    乾隆三十年正月,万岁爷奉皇太后第四次南巡。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到皇帝出巡时的声势浩大,碧波万里、船只千艘,首尾相连、旌旗招展。含香回忆着电视里的画面,不得不感慨影视作品资金难筹,那是得匮乏到何种程度才会企图蒙骗观众让大家相信,皇帝、太后出游仅仅是准备五辆马车就够了的啊口胡!!!

    国库的消耗是可以想象的,但临水而下,感受盛世繁华,领略秀丽河山,那种由胸中蓬勃而生的满足感、成就感却是其他方式无法比拟的。

    含香斜眼瞧着自家男人,叹了口气,还是算了,这种军国大事本就是不该后宫干涉的,何必扫了他的兴致。她作为一个现代人,从小受“实现共产主义”的教育,从没把延缓大清衰败、阻止历史进程当做自己的使命,不管是满人还是汉人,不管是清朝还是民国,都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过程,她无权干涉,也没有能力干涉。乾隆爷,有他身为帝王的做法,盛世昌隆也好,国库空虚也罢。而她要做的,仅仅是守着她的男人,在吃人不骨头的后宫平安生存下去,还有,教育好和靖那个小鬼。天知道,带个两岁半的鬼丫头是件多么操心的事情,那是没有当过母亲的人无法想象的!

    “把右手伸过来!”容妃娘娘毫不妥协的瞪着自家闺女,任凭她挤眼、瘪嘴、眼泪巴巴也无动于衷,和靖只得委委屈屈的把右手伸了出来,乌溜溜的眼睛却斜瞟着船舱入口,期待着自家老爹能如天神般降临,将她救出老妈营造的苦海。

    而那位被宝贝闺女惦记着的爷,此刻正坐在甲板上,听着儿子的汇报。

    “皇阿玛,山东巡抚方式舟带领地方文武官员,已在前方十里处列阵侍跪,等候接驾。”

    乾隆爷微微点头,颇感欣慰。果然儿子还是自家的好,想那傻鸟升天一去不返之后,五阿哥消沉一阵子,终究还是恢复到了聪敏过人的状态。虽说现如今自己对于立他为储的想法已经淡了,可看到儿子优秀争气,乾隆爷还是愿意多分派些差事给他,让他多多历练的。

    “好,上岸的事情就由你来安排吧!”乾隆爷大手一挥,想了想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准备,扭头回了船舱。

    “皇阿玛!”和靖泪珠在眼眶里打滚,一脸委屈的望着终于出现的老爹。

    此次南巡,共出动舟船千艘以上,仅万岁爷的御舟就有五只。太后、皇后,以及随行的有品级的妃嫔各有自己的船只,但属于容妃娘娘的那艘上,多数时候却是空着的。

    含香只好尽量低调,跟万岁爷共乘一艘不仅是殊荣,也是众人的眼红药。她白日躲在船舱中,能不上甲板露面就不露面,只有晚上才换了不起眼的服色去看看夜景。反正有和靖这小鬼陪着,她也绝不会闷。

    “不许动!”含香呵斥女儿,一点也不以后面那位爷渐近的脚步声为意,拿着棉球继续操持着。

    乾隆爷一脸疼惜的正要抱过自家闺女,听到喝止,只好讪讪的换了方向,转而抱上爱妃的蛮腰,“小东西,见了爷也不接驾!”

    含香白他一眼,“一天见十八回,我要回回都接驾,累都要累死了!”

    乾隆爷嘿嘿一笑,“小东西,现在青天白日的,爷哪会这就累着你呢?”

    含香听他弦外之音脸上一红,嗔怪着瞪他一眼,在乾隆爷看来却比媚眼还销魂。不过他心神激荡之际却还没忘了自家闺女求救的信号。“你这是在给她擦什么?看把十丫头委屈的,她不喜欢就由着她嘛!”

    “还由着她?”含香把和靖白胖的小手往自家男人眼前一伸,红红的指尖上光秃秃的指甲被啃得歪七扭八。她不指望跟乾隆爷普及什么细菌知识,只好在审美观上赢取一致看法。“再这么啃下去,十个指头都要秃了,好看吗?要是养成习惯,大清朝就要出个秃指头的公主了,也不怕婆家嫌弃?!”

    “谁敢嫌弃?”乾隆爷两眼一瞪,大有拎过福康安的领子使劲摇晃,质问他敢不敢的架势。不过他也承认,自家闺女长大后自然是会如她母亲般明艳动人的,只是玉葱般的手指伸出来露出一排光秃秃的指甲,咳咳,确实有点瘆人。

    “这个,可以慢慢教育嘛!”万岁爷看着闺女热切期盼的目光,就不忍拂了她的意。

    奈何容妃娘娘却不打算改变战略,“这次给你十个指头上涂了生姜水,要是再吃手指头,就给你换辣椒水!”

    容妃娘娘说到做到,瞪了十格格一眼,小家伙立马低头瑟缩,再也不敢抗议。

    “好了好了,以后不会再啃手指头了!”乾隆爷抱过宝贝闺女打圆场,随即在稚嫩嫩的脸蛋上吧唧一口以示安慰,然后觉得少了点什么,把爱妃揽腰搂过来也照着来了一口。

    “你讨厌!”含香轻推他胸膛,脸红红的瞟了周围一眼,果然奶娘嬷嬷们正低了头假装没看见,可这姿势是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偏她家闺女还不罢休,笑着摆手欢呼道:“亲亲,亲亲,阿玛额娘,亲亲!”

    乾隆爷一听就来了精神,“闺女,让阿玛亲哪儿?”

    和靖乐得手舞足蹈,“亲嘴嘴,亲嘴嘴!”

    含香满头黑线,这个色女。胎教不好,一定是胎教不好!遗传基因,一定是色龙的遗传!

    万岁爷得了闺女旨意,自然乐得奉命行事,扭头就堵了上来。含香高叫一声“奶妈”,随即将头埋在他怀里躲着。直到奶妈嬷嬷们憋着笑将十格格抱出去,屋里撤了个干干净净,含香才抬起头推了推他胸膛,嗔怪道:“我有正事儿跟你说。”

    乾隆爷自然也晓得这会儿就要靠岸,时候不对,也没有执意黏缠,只等着听爱妃口中的正事儿。

    “我刚才让嬷嬷准备了祭扫的东西,等下靠了岸,让五阿哥跟额驸陪着您去吧。”

    南巡主要走的是水路,沿大运河而下,两岸城市,只在无锡、苏杭、扬州等风光秀丽之所才会着意游览。当然,乾隆爷南下的首要目的依旧是巡视海塘,沿海城市本就是他要驻足的。至于山东,因有“至圣先师”,又有泰山神威,乾隆爷六次南巡,也是次次都会逗留。

    只是这次济南之行,却还有点别的目的。

    乾隆爷神色一滞,“你陪朕一起……”

    “皇上,”含香打断了他的话,双臂勾着他的脖颈,脸颊温顺的贴着他胸膛,“你说我是个醋缸,那别的姐姐妹妹就不会吃醋了吗?夏,夏姐姐自然是知书达礼,可她等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会高兴你带着另外一个女人去见她吗?”

    夏雨荷独守空闺直到死,一方面或许是她余情未了、痴情不悔,一方面也是封建礼教所致,一个未婚母亲,怕是没什么人敢不顾礼法将她娶回家去。更何况会舞文弄墨的女子多少也有点心高气傲,她的情郎是当今圣上,其他男子,又怎么会被她看在眼里?

    至于是哪种原因,含香已不想深究。一个已然过世的女人,她犯不着去计较。夏雨荷是乾隆爷心头的朱砂痣也好,是他一生难以忘怀的遗憾也罢,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她含香,才是乾隆爷的现在跟未来,不是么?

    “我们没人跟着,你也好去看看紫薇,免得她触景伤情。父女哪有隔夜的仇?当面说开了总是好的。”

    含香搂着他的脖子娓娓道来,乾隆爷就觉得心头一暖,只有他的含香,是处处为他着想的。

    “好,你在船上等着朕!”只要她在等着,他不管去什么地方都会回来。

    却见含香嗔白一眼,“谁要等着你,我还要陪着老佛爷去逛趵突泉呢!”

    “嘶!”万岁爷佯怒道:“小东西,原来是舍了朕自个儿去玩儿!”

    含香在他怀里拱了拱,笑道:“那个趵突泉你给题过字的是不是?天下第一泉!我倒要去看看,是怎么个天下第一法!”-

    十亩风潭曲,亭间驻羽旗,鸣涛飘素练,迸水溅珠玑。

    汲勺旋烹鼎,侵阶暗湿衣,似从银汉落,喷作瀑泉飞。

    诗做的未必多么经典,不敢与唐宋先人相比,但却是圣祖皇帝的真迹。皇太后立于趵突泉边,看着由自家公公亲题“激湍”二字的石碑,心里颇多感慨。康乾两位皇帝都是有福的,下江南,游万里河山,可惜自己男人就没那么长的寿命。皇太后想着雍正爷,眼角便略带了湿意,随即稳了稳神,扭头喝道:“奶妈,快抱起她来,这么小的家伙,怎么敢让她在泉边自己走?你们是怎么照顾的?!”

    自打酸枣仁案件后,含香就对太后生出许多敬畏,她再也不会天真的以为,牢牢抱住太后大腿就能被另眼相看。这个经历过三朝皇帝的老太太,绝不像别人对她的称号一样,是个名副其实的“佛爷”。但太后对于和靖的喜爱却是真心实意的,恨不能走两步便回头招呼一声,生怕奶妈嬷嬷们一个不留神,便让她的乖孙女磕着碰着。这其实也很好理解,家里长辈,总是对最小的那个孩子诸多关爱。也是因为她还太小,在这宫里,是最不需要老太太去算计的。

    “皇玛麽”,偏和靖向来是个主意大的,瘪着小嘴一脸的不赞同,“我自己能走!”

    老太太噗嗤一笑,“好好好,你自己能走!”抬头却扫视周围一圈,“都仔细在旁边盯好了,十格格要有什么闪失,你们九条命也赔不起!”

    含香暗暗流汗,虽然穿来五年了,但对这主子一点擦伤、奴才就要没命的帝王制度依旧不是特别适应。她悄悄向闺女招手,希望牵着小丫头免得她累别人受过。小丫头却假装没瞧见,扭头就朝一个人影扑了过去,“十二哥,十二哥,你拉,拉着我手,一起走!”

    呃……

    含香其实能够理解自己闺女为什么看十二阿哥这么顺眼,虽说再过几个月永璂就满十三周岁了,可他却还跟小时候一样,像个没长开的小包子,圆圆的脸蛋胖乎乎的胳膊腿儿,跟其他几位哥哥挺拔颀长的模样完全不像。这就好比少年版的蜡笔小新落到了一众美青年中间,审美疲劳、又继承了含香怪阿姨体质的和靖公主,你说她会稀罕哪一个?而且宫里的哥哥姐姐本就稀少,七八九格格害羞怯懦,十五阿哥风一吹就倒,十一阿哥倒是个聪敏精明的,可那瘦如麻杆的胳膊,怎么都不如永璂胖乎乎的手感好。

    和靖抓着十二阿哥衣角,一脸期待的等着回应:“十二哥,你牵着我走!”

    十二阿哥惴惴不安的斜眼瞄了自己额娘一眼,手心里都是汗,应也不敢,不应又不舍。

    那拉氏眉头一挑,倒没说别的。自砒霜案件后,她对含香依旧是那个态度,时不时的刺两句。奈何太后的一句话,让她也不得不自省,生恐老佛爷对她产生信任危机,兢兢业业管好后宫的同时,也不敢主动找含香麻烦了。

    含香倒是想借机缓和下两人关系,毕竟鹬蚌相争,结果会是两败俱伤,谁都讨不得好。她犯不着自己吃亏,倒叫别人占了便宜。“十二阿哥做事一贯稳妥,有他照拂自家妹妹,老佛爷自然是放心的。”

    含香顺着太后的意思说,皇后自然不敢有异议。况且她一边向老佛爷行礼,一边却笑盈盈的瞅着自己,所谓抬手不打笑脸人,那拉氏也不好再板着脸。

    眼见自己额娘默认,十二阿哥心底欢呼,面上却假装绷着小脸,默默的牵起和靖的小手。

    心愿得偿,小丫头可乐了,叽叽喳喳的吵个没完。亏得永璂耐性好,也不嫌她烦,脸上倒慢慢透出笑意。

    那拉氏见自家儿子高兴,也就不放在心上了。一行人拥着皇太后,渐渐超了前。

    “十二哥,水,水里怎么没有鱼?”

    “十二哥,你看,水开了,开水,咕嘟咕嘟,泉水都是咕嘟的吗?”

    “啊,那里,十二哥,迎春花,额娘教了,那是迎春花!”

    含香心底偷笑,去年山东刚旱,水位下降,泉眼喷涌量极小,哪里就咕嘟咕嘟了。还有那迎春花,没有雨水的滋润,长势很凄惨,三三两两的没精打采,哪里值得大惊小怪了。她知道这是自家闺女故意没话找话,讨永璂的喜欢呢。

    那拉氏偷听着俩孩子相处融洽,神色也柔和起来。这个儿子,自幼便怯懦畏缩,或许是自己的管教太过严厉了,导致孩子沉默少言,全然没有十一阿哥的欢快活泼劲儿,也难讨他阿玛的欢心。倒是现在,指着泉水、植株对着和靖侃侃而谈,有了那么点懂事成人的架势。

    那拉氏心想,让两个孩子多多接触或许也没什么害处。却忽听身后传来和靖的一声尖叫:

    “哎吆!”

    【康熙爷此诗是确有其事,乾隆爷题字“天下爱第一泉”却未见史书。不过据史料记载,康乾两位确实都逛过趵突泉,康熙爷三次,乾隆爷两次。康熙爷题字“激湍”,在泉边刻碑,乾隆爷作诗《再题趵突泉作》,刻于碑后,故称双御碑。】

    济南城南古观里,别开仙境非尘市。

    致我清跸两度临,却为趵突三窦美。

    喷珠屑玉各澜翻,孕鲁育齐相鼎峙。

    汇为圆池才数亩,放泺达江从此始。

    朱栏匼匝接穹楼,祀者何仙锺吕子。

    曲廊蜿蜒壁勒字,题咏谁能分姓氏。

    过桥书室恰三楹,研净瓯香铺左纸。

    拈咏名泉已知多,氿兹实可称观止。

    曾闻地灵古所云,屯膏殄享恐非理。

    拟唤天龙醒痴眠,今宵一洒功德水。

    观澜亭上尽观趵突泉

    乾隆爷博学,但贵多不贵专,而且我觉得他缺乏想象力,只是我觉得哈,他作诗太过写实,缺少意境美。
TOP Posted: 01-25 09:50 #46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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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跌倒

    含香不知道乾隆爷是如何训斥十二阿哥的,但看自家男人黑如锅底的那张脸,她也想象的出那是怎样一副狂风暴雨的侵袭。她抬手浮上额头,忍不住深深叹息,明明是有意交好,怎么,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和靖脸面朝下的趴在地上失声痛哭,永璂手足无措的愣在当场,他本就木讷寡言,现在这么多人直勾勾的盯着他,更让他害怕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连蹲下去把小妹妹扶起来也给忘了。

    还是十一阿哥永瑆有眼神儿,一把抱起和靖一边汇报:“容妃娘娘,十妹妹的手擦破了。”

    含香急忙抢到闺女身旁,搂过来仔细查看,何止是手掌擦破,连下巴刚才也狠狠的磕到了地上,又红又肿,惹得和靖直喊疼。

    因着两位小阿哥已近十三岁,在现代人眼中虽不过是个孩子,但在清朝时候已经接近成年了,自然的,不能混在父亲的妃嫔中间。永璂牵着和靖的手,本和永瑆一起走在众女眷身后,听着自家妹妹的童言童语,甚觉有趣,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小妹妹便扑通一下扑倒地上了。

    永璂下意识的就想躲开,这么多长辈或探究或怀疑或讽刺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对于一贯存在感几近于零的十二阿哥来说,实在是莫大的压力。因为没有第一时刻扶起妹妹,他感到羞愧,但面对众人的注视,他又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只是永璂的嘴巴张开还没有出声,已被一个严厉的声音堵了回去:“十二阿哥到底在想些什么?好好的走路也能让她摔了跤!做事情是不是太毛手毛脚了?!”

    永璂张了张嘴,对于祖母一开口就将责任怪到自己身上感到委屈。虽然没有照顾好妹妹他也感到内疚,但也不能就这样责备他“毛手毛脚”啊。可接下来自己额娘的话更让他如坠冰窖。

    “老佛爷教训的是,都怪臣妾平时疏于管教,这孩子只是做事浮躁不谨慎,并非有意推倒十格格的。”

    永璂瞪大了眼睛,满脸不置信。额娘在说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在她们眼中,是自己推了十妹妹才导致她跌跤?而且,自己很有可能是故意的吗?!!

    这也难怪那拉氏,自她统领后宫以来,日子就过得如履薄冰。没有万岁爷的宠爱,没有给自己争脸的娘家势力,她之所以能熬到今天,唯一能靠的,就是太后对她的那点信任跟扶持。对于这个总自称是“佛爷”的婆婆。她心里是比对乾隆爷还要敬畏的。这位老太太一瞪眼,她心里便免不了哆嗦。她其实也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得老太太眼缘,就是因为自己足够听话。所以只要老太太开口有责怪的意思,她立马就会认错,半分都不落。这次,也是一种下意识的条件反射。只是等认完错之后,她便有些后悔,回头再看自己儿子青灰的面色,她心里更堵得上了,同时,也把含香跟和靖怨恨的更深。

    最终自然是不欢而散,其结局可想而之。只是等乾隆爷回来的时候,这小小的一跤之祸又上升到的新的局面。得知山东地区的赈灾宽根本就没到位、得知贪官污吏种种恶行、以及亲眼所见灾民惨状的乾隆爷正在气头上,听到自己宝贝闺女被十二阿哥“无意”的推到,更觉得火冒三丈!

    不省心,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在东西六宫不省心,没想到出趟门子还这么不省心!这个那拉氏,总是扳着一张晚娘脸跟他的含香作对,现如今又教唆她的儿子跟他的女儿作对,真是婶儿能忍叔都不能忍!
    最叫他气愤的还是自己在教训十二阿哥时,那个一贯畏畏缩缩的儿子竟然横眉竖眼,冲着自己嚷嚷什么“不是我干的!我没有碰她!是她自己跌倒的!都是她自己跌倒的,不是我的错!”

    放屁!朕的和靖才两岁半,难道她会故意跌倒来陷害你吗?!!

    这小孩太坏了!欺负人的小孩很坏,说谎陷害人的小孩更加坏!气死朕了,真是气死朕了!

    等锅底脸的万岁爷从外面回来,含香诧异的发现,那张脸更加黑了。

    “你……”含香张张嘴,有些哭笑不得,“你把事情搞清楚了再说,别平白无故冤枉了孩子。”

    乾隆爷眉头一皱,“哪里冤枉他啦?做错了事情还不肯认错!朕是父他是子,朕是君他是臣,即便他是无辜的,也不该对朕那种态度,难道君父教育他几句,还是天大的罪过吗?”

    含香知道这位爷正在气头上,跟他道理讲不通,只好拉着他到闺女的小床旁,把证据给他看。“刚才你气呼呼的冲出去之后,我给丫头换衣服才发现的。”

    和靖满地乱跑又哭了半天,早就累得呼呼睡着了。含香就着她侧躺着的身子,将被子掀起,慢慢把裤腿撸到膝盖上。那白嫩嫩的小腿之上、膝盖之后,赫然有个红红的小印子。

    “这是……”万岁爷凑近了研究。

    这是什么含香也不敢确定,只能猜测,“好像,是被石子一类的东西给击中了。”

    或许是石子,又或者是一块碎银、一只铜钱,总之武侠剧见得多了,她大概也想象得出那两指一弹的画面。用不着多么高深的武功,只是轻轻打在经脉上,令两岁半的小女娃娃噗通一跪罢了,实在算不上什么高手。

    但就是这样平庸的水平,范围才更大,也更加难查。

    乾隆爷这会儿的脸色更黑了,知道有人暗中偷袭他宝贝闺女,比大小老婆不和更加令人气闷。“当时跟在他们身后的,都有些什么人?”

    含香仔细回想,左不过就是些太监宫女,还有和靖小丫头的奶娘、嬷嬷,在外围,就是奉旨保护众人的侍卫了。若说侍卫出手,也不是没可能,可和靖周围围了那么多人,说接踵擦肩是夸张了点,但离得远的侍卫若想在人群中认穴打准,难度也委实大了些。除了侍卫,还能有谁呢?

    “十二阿哥牵着她,十一阿哥也是走在身边的,断不可能在身后打中她的腿。况且两位阿哥年纪小、也不爱拳脚,有没有这份手劲尚难说。至于其他的……”

    含香顿住了,她猛然间意识到除了两位阿哥,还有什么人在和靖身后,而且更有机会出手。

    乾隆爷也没再说话,因为他也想起来,是谁能够如此接近他的宝贝闺女,并且有这等功夫偷偷击中她了。

    如原剧一般,乾隆爷在夏雨荷的坟前,知晓了山东赈灾的真实情况。并在亲眼目睹灾民惨状之后,勃然大怒。下令查办方式舟的同时,派人前去安抚太后,免得她无意中被灾民冲撞,惊了凤体。

    乾隆爷派去趵突泉的人,正是五阿哥,永琪。

    看着这位爷的沉默,含香就料想自己所猜没错,只是……

    “小孩子磕磕碰碰很正常,太医瞧过了,这点擦伤过几天就好,下巴上只是肿了,连疤都不会留,你放心好了。”她把被子给女儿盖好,轻拍拍自己男人的手。

    对着一个刚刚感到欣慰的儿子又心生怀疑,实在太过令人沮丧了。她不是想扮圣母,只是这件事情他心里有数就行了。若真深究起来,一是没有确凿证据、难以坐实,二来后宫倾轧,她的脸上也未必好看。何必?

    乾隆爷轻咳两声,也随着她转换了话题,“傅恒给你安插的那几个懂拳脚的小太监不是有跟着来的吗?以后但凡你们母女出门,走到哪里他们就给朕跟到哪里。若是有不许的,就说是朕的旨意,叫他们寸步不离。还有那个华嬷嬷,看着壮实又机灵,以后就让她贴身伺候十丫头,让她给朕盯紧了,眼皮都不许眨的照顾朕的宝贝女儿,若再有差池,唯她是问!”

    含香噗嗤一笑。眼皮都不眨,当人家是铁打的吗?还有那几个小太监,虽说宫里的女人早已不把太监当做异性来看了,但乾隆爷瞅着这些长着男人脸的家伙在他的爱妃面前晃来晃去就满不是味儿。那拿披风裹着背上龙床的祖制他就一次都没让他的小东西尝试过,别说碰了,连多看一眼他心里都窝火,索性全都打发到外围去。在永寿宫,最有脸面的太监也跟其他宫里粗实的奴才差不多,只剩了个小德子,因为机变乖巧、人又忠心耿耿,才得了个近前侍候的差事。这会儿,万岁爷又惦记起人家会拳脚来了。

    看着爱妃笑颜如花,乾隆爷的心情便好了许多,但还是愁。后院里的祸事不断小人不绝,外面的事更加令他操心。

    其实山东这个地方,自古就是个重灾区,今年涝明年旱,实属寻常。所以去年得闻旱灾的消息,他照往常的处理办法,也没特别揪在心上。只是旱灾不可怕,可怕的却是人灾,是朝廷里的这些硕鼠,蛀虫!今天办了一个方式舟,明天还会不会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乾隆爷想到这里,就免不了头疼。

    含香猜到了他眉头紧蹙的原因,只是人事任命、朝堂大事,她哪里敢多嘴?后宫禁令第一条,就是不得干政。不过,另外一件事,关乎老百姓,她倒勉强可以说道说道。

    “皇上,含香不懂政治,却知道民间有一句话,救急不救穷。您今日赈灾,打开粮仓,明日您走了,他们又要上哪里去讨吃的?朝廷是有发赈灾银,可就算是沙子流过沙漏,都会有几粒剩下的,何况是银子?皇上与其愁于赈灾,愁于贪官污吏,不如多想想怎么避免灾情。皇上几次南巡,不就是为了兴修水利?南方涝,北方旱,难道就不能中和一下,把南水引到北方来吗?”

    乾隆爷听罢,果然眼前一亮。

    其实以清朝时期的科技能力,想实现二十世纪新中国成立后才提出的南水北调工程,无异于痴人说梦。但这毕竟给乾隆爷提供了一条思路,全国范围的调水工程不可能,但小范围地区,说不定却也能缓解部分旱涝灾情。

    不敢怎么说,爷开始考虑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去了。能有事情琢磨而不愁闷于贪官、灾情,也是好的。

    乾隆爷这边厢把地图展开,推敲着爱妃这话的可行性,那边厢,那位总让他烦心的儿子也在筹划着什么。

    “小燕子的仇,我一定会报!我也一定会,坐上额娘惦念多年的那个位子!”

 

    第二十一章卧梅又闻花

    “皇上吉祥!老佛爷吉祥!”

    所以说,剧情的效应是强大的,历史也被证明是不可逆的。同二十七年一样,乾隆爷的第四次南巡至海宁,依旧住在了陈家的安澜园。而电视上那位神采奕奕、人不过中年的陈邦直陈大人,实际已是白发苍苍、年满七十的古稀老人。不过精神倒还好,陪着在万岁爷、老佛爷面前奉承两句也还能应付,尤其是说着说着,便又抬出了他们家那四个女儿。

    含香想这下万岁爷可安心了,人家陈大人这把年纪了还能生,咱们乾隆爷号称真龙天子,难道还比不过区区凡人?

    想到这儿,她抬手掩了掩唇,差点没憋住笑。

    这点小动作自然也没能瞒过在场诸位的火眼金睛,万岁爷斜眼瞟着爱妃晕染在眉梢的笑意,心神一荡;老佛爷却略有不悦的横了她一眼,回首继续和蔼可亲的面向知画,问着蓄谋已久的问题:“多大年纪了?许了人家没有?”

    被点名的陈四小姐娇羞一笑,“回老佛爷,十七了。”

    至于婚配,那哪是姑娘家能当众说的。陈大人见状急忙接口:“启禀老佛爷,知琴、知棋、知书已经许了人家,至于知画,还没有。”虽然他心里清楚老佛爷着意问的是哪一个,但把几个闺女一块答了,才不显得突兀。

    “好好好,”老太太迭声叫好,眉眼间越发笑得慈祥可亲,“你们家这个女儿,哀家是越看越喜欢,哀家要给她说个婆家,你们,可有异议?”

    陈邦直哪会有异议?等的就是您老这句话,不然大晚上的把女儿全召出来干嘛?“但凭老佛爷做主,老佛爷凤口一开,不管哪户人家,可都是我们陈家的光彩呀!”

    老佛爷开口,还能是哪户人家?老太太眼梢一瞟,微微笑道:“我们,爱新觉罗家怎么样?”

    不出所料的,陈家父女乐了,那拉氏愣了,一众妃嫔无不呆怔,连乾隆爷也顿了顿。只有含香,心底暗暗点头,瞧,剧情还是对上了吧。但是等她抬头往众人脸上扫视一圈的时候,也傻住了。

    纳,纳尼?!!

    皇太后别有深意、笑吟吟的望着自家儿子,小纸花倒是低头不语、唇角露笑,只是眼角稍稍翘起,含羞带怯的瞥了眼后,立马又垂了下去,那目光扫过的,分明就是乾隆爷。

    咳咳!

    含香被自己的发现呛到了!

    敢,敢情这回陈四小姐看上的不是五阿哥永琪,而是咱们家后宫三千的那位爷!

    想想也是,这不过是知画跟獾猪NPC的第一次相遇,从电视剧里来看,她甫一出场目不斜视,甚至瞟都没去瞟过永琪,怎么可能会出现一见钟情的狗血戏码?要说日后,在古人眼里丈夫就是天,改嫁、和离那是想都不敢去想的,知画或许会对已是自己夫君的五阿哥产生感情,但是现如今,陈家欢天喜地的答应老佛爷的婚许,不过是利益所趋。

    这里并非原著,五阿哥早已不是储君的最有利人选,乾隆爷这些年,有意将立储这件事搅得浑浊不清,任谁都看不出将来荣登九五的是哪一位。一个小小的贝子,跟大清朝的万岁爷,陈家会选哪一个,答案可想而知!

    含香只是纳闷,这是老佛爷跟陈家早就有的默契,还是刚刚临时的决意?

    “咳咳!”倒是乾隆爷的一声轻咳打断了场中的暧昧。

    太后呵呵一笑,“你们看哀家,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当着人家姑娘的面儿讨论这个,倒叫人家难为情了。呵呵,还是皇帝会替人着想。”

    乾隆爷面色一晒,他可还真不是为了这个。

    被太后牵着手抚慰的陈四小姐,笑得更加娇羞了。

    含香得承认,这陈知画确有独到之处。论才学,她跟紫薇算一卦的,但却有紫薇没有的韵致,唇角眉梢间,不经意的透露着风情;论身段体态,她跟小白花属同流,盈盈而立,楚楚动人,却比白吟霜更内敛,更含蓄;论心计城府,呵,怕是八个令妃捆到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

    含香不得不说,这是她入宫以来,遇到的最强有力的对手。不过……

    她暗暗拂额,陈夫人,你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让自家清白的姑娘在众目睽睽下搔首弄姿、翩翩起舞。她得庆幸,陈知画最大的弱点,就是她太心急了,她急于想在乾隆爷的目光中占有一席之位,急于想展示自己过人的才华跟风情,但她忘了,她现在除了是个汉人民女,还什么都不是!

    “谢皇上夸奖!谢老佛爷夸奖!”陈知画嘴中感谢的是两个人,眼珠子滴溜溜瞄着的,却只是位居中央的九五之尊。而她的跳舞画画,也确实有独到之处,所谓艺高胆大,她凭着这门技艺,也颇有些洋洋得意,于是,“听说跳舞,还是容妃娘娘跳得最好!”

    矮油!这就上门踢馆来了?!!

    含香眉头一挑,心里忍不住大乐。刚夸了你有脑子,怎么这会儿就不灵光,是得意忘形呢,还是故意为之?

    想当初她刚刚进京,高台献舞,一可说是为庆祝回疆一统、四海升平,二来她是维族,这歌舞在维族人眼中,就跟吃饭睡觉一样是日常必不可少的,搁太后、皇帝、甚至满朝文武面前,也没什么不妥。

    但现如今,身份却早已不同。所谓出嫁从夫不仅是汉人的理论,满人也讲究。她已非昔日番邦公主,而是万岁爷的皇妃,怎么可能抛头露面、在大庭广众下款摆腰肢?

    眼下这号称书香门第、孔孟之家的陈四小姐,不但自己献丑,竟还敢向皇妃挑衅。啧啧啧,一个汉女,连八旗选秀的资格都没有,到底是谁,给了她如此胆色?

    很快的,含香就明白了那人是谁。

    她抬眼扫视,乾隆爷自然是面露不悦,只是太后老佛爷却神色如常,大有等着听下文的架势。

    原来如此啊!

    含香微微一笑,转身向太后施礼道:“今日老佛爷在座,臣妾彩衣娱亲本也该当,只是臣妾资质愚钝,可做不来陈四小姐跳舞作画,没得叫人笑话。不瞒老佛爷说,这四幅画的好坏,臣妾都鉴赏不出呢。”

    乾隆爷唇角含笑,他的小东西有几斤几两重,他自然知道的最清楚。跳五跳六的就此揭过,没道理让个不分尊卑的小女子扫了兴。只是这作画嘛,他到可以跟爱妃说道说道。乾隆爷好为人师,也是尽人皆知的。

    不过可惜,这位爷还没开口,就被人给劫了话茬:“容妃娘娘长在回疆,难怪不晓得咱们中原的文化。画梅干最好用狼毫,枝干苍劲有力,点梅要从外向里,密而不乱,疏而不散。兰花品洁,人称君子,落笔讲究清淡,切不可着墨过浓。竹子最难画,若根根挺拔难免落了俗套,所以我让它的每片竹叶都飘向左边,有随风摇曳之感。至于菊花,重点便在菊瓣上,各个攒聚相抱却又要做到形态不同,还要中层伸展、形态自然。”

    陈知画说到这儿微微一停,又向乾隆爷瞟了瞟,“知画拙作,难登大雅之堂。说到作画,万岁爷才是国中圣手。不知知画有没有这个福气,聆听教诲!”

    瞧瞧,这才叫语言艺术!

    什么叫一箭三雕?既讽刺了含香没文化,又展露了自己的才学,最后还能拍上万岁爷的马匹。这马屁拍完了,还打算进一步的聆听教诲,说不得教着教着,就能教到床上去。福气,那绝对是天大的福气!

    陈知画正在沾沾自喜,却没成想,马匹拍到了马腿上!

    乾隆爷听完她的第一句话,脸就耷拉下来了,后面的卖弄根本就没听进去!

    麻痹的,敢笑话小东西没文化,不知道小东西那点汉学都是爷亲自教的吗?是不是连爷也一块埋汰了?!

    麻痹的,就是笑话也轮不到你个没品没级的奴才,爷的小东西,爷都不舍得大声说她两句!混蛋奴才,竟然敢当众讽刺她!混蛋,真是太混蛋了!!!

    万岁爷憋着一口气,含香心底偷笑,陈知画愣愣的站在当场,下去也不是,继续表白也不是。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万岁爷怎么也不接茬?难道是没听懂我话里的暗示?

    倒是太后一向最了解自家儿子的脾气,看着模样是打算动怒了,虽然老太太不知缘由,可也架不住她出来打圆场,“你们家这个四丫头啊,哀家真是喜欢到心坎儿里去了。不如这样,这趟回宫,你就跟着哀家走吧!”

    陈家上下面露喜色,后宫众女却不知拧碎了几条帕子。

    太后说要把她嫁入爱新觉罗家,可想想爱新觉罗家还有几个适龄的男子?

    除去出继的那几位皇子,四阿哥、八阿哥府中不但嫡福晋、侧福晋,连格格都已是人满为患了。五阿哥虽只有一位侧福晋索绰罗氏,但看皇上的意思,那正妻的位子分明是早就给什么人留着的。至于十一、十二阿哥,年纪小,也不相当。再想想其他宗室,以老佛爷对这陈四小姐的喜爱,如此言之凿凿的要把她带回宫去,为的绝不会是嫁给什么王爷、贝子,从陈知画今天当众的暗示来看,那意思真是再明确不过了。

    这陈家跟老佛爷,是冲着万岁爷来的。

    虽然宫里每年都进新人,可这位背后却有老佛爷扶持,兼且容色绝佳、才貌双全,难怪众位妃嫔,包括那拉氏在内,心底耐不住暗暗焦急。

    至于含香,她抬起眼,瞟了那位爷一样,等晚上再跟你算账!

    乾隆爷立马忘了刚才的怒火,对于自家老妈的提议也就没啥异议了。哦不,他是根本就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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